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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如林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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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如林篇

我面色溫和,可聲音卻帶著幾分冷冽,又帶著幾分低沈,還夾著幾分磁性,我身上散發著與著我這溫潤如玉面容不同的威壓,鬧得那父母官不敢直視著我,且那父母官的雙腿還在不停地發抖,我道:“於安,你好大的膽子,竟是將先太子雲輕歌關於獄中。”

於安跪在地上,聲音特別弱小,不敢直視著我道:“先太子殿下?那女子不是大人你奉太子殿下的命令,要微臣將她關起來的嗎?”

我眉眼彎彎,從高座上下來,蹲下身,將臉慢慢的湊近於安,嚇得於安一個哆嗦,直接摔倒在了地上,我道:“我吩咐你的?”

我見著於安摔倒在了地上,也沒再靠近他了,我站起身,又坐於高座上,右手輕輕的敲打著主桌:“我記得大雲國法第五百三十二條,曾寫到為官者,口出瞎言,當如何來著?”

於安聽到話語後,忙又從地上爬起,跪於地上,使勁的磕頭:“是微臣糊塗了,是微臣記錯了,還請大人饒命啊。”

我眨巴著眼睛,笑顏如花,手持茶杯,甚是溫和:“於大人,你這是作甚?我只不過是方才在問當日假傳命令之人時,見著四周官員竟無一人知曉,而特意說此話來恐嚇他們的。並未說是你口出瞎言,你何必如此多慮慌張呢?”我微微飲了一口茶,皺了下眉頭。這茶水真當是難吃,根本就沒有酒水那股勁,若非是要保持我這翩翩君子形象,我才不要喝這茶水。

我這一皺眉倒是不打緊,就是嚇得本已經站起來的於安,又一個“噗通”的摔倒在了地上,我聞聲,頗為疑惑,轉過身,就見著了那又跪在地上正打著哆嗦磕頭的於安,我心下一寒,擡起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虛汗。心想道:我這打扮就這麽嚇人嘛?看來,等離了望城,我得買個折扇搖搖才行。

我忙從座位上站起,又走到於安面前,伸出手,想將於安扶起,卻又因我這個動作,又將於安嚇了一跳,嚇得於安連滾帶爬的往後方跑去,於安淚眼婆娑的望著我道:“樂大人,小人錯了成不?”說到此,於安忙取下自己頭上的官帽,且放於我手上:“樂大人我不當這望城知府了,我不當了成不?樂大人我記得,按照我朝例法第一千一百三十三條,為官者在當政期間,若毫無業績,其上司可以擺免其人官職,任命自己所信任的人任職此官,且無需上報。所以,小人懇求樂大人你大發慈悲,廢掉小人的官職吧。”

我望著手中的官帽,一臉不解:“於大人,你這是?”

於安見著我想幫他戴上帽子,忙伸手阻止住我將官帽再次戴到他頭上,於安道:“微臣辱聖命,為官八年,貪贓枉法,毫無功績,且還反倒讓望城越來越破落,民不聊生。特再此,微臣再次請命,還使樂大人你體諒百姓,罷免微臣的官職。”

我聞言又擺手,使勁搖頭,一個勁的將官帽遞給於安:“於大人說的是什麽話,我在京中為官的時候也是聽到過一些關於於大人你的話語的。每年業績,於大人所治理的望城都是第一,可是我們這些文官心中的目標。於大人,你可是不知……”

於安見著我還打算繼續誇讚他,哭的更加厲害了,直接伸出右手,指著站在我身旁的師爺道:“樂大人,那些都是謊報的,我有賬本,且都放於師爺處,樂大人你若是不信,可以去問師爺他?”

於安話語一出,也嚇得那師爺跪在地上,我微微一懵,又道:“於大人你定是被嚇著了,才說起糊話來了。”

聞言,於安見我不信,忙跑到高座底下,直接打開石塊,將那賬本拿到手中,像交出寶貝似得將賬本遞交給我。我假裝翻了翻,隨即一把扔了賬本,道:“這定是有人想陷害於大人你,故意假造的賬本。”

於安滿眼淚水,將賬本撿了起來,又把賬本放於我身旁道:“樂大人,你放過小的吧,小的可是有兒有女,有老的,你就大發慈恩的放過我吧,放過小人。”

於安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,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將官帽遞給他,於是,我拿著官帽,一臉為難的對著跪在地上也正在打著哆嗦的師爺說道:“要不,師爺你來當?”

聞言,那師爺直接嚇倒在了地上,雙腿一蹬,暈了過去,我一懵,又將官帽遞給站在一旁的捕頭道:“要不然,你們來當?”

一句話,又嚇得那八個捕頭直接扔掉自己手中的木板,直呼饒命。

實屬無奈的我,只好拿著那頂官帽,又坐在高堂上,隨意喚了一個人,讓那人去將煙雨閣門口守衛,我曾見過幾次面的小斯喊來。

據說,今日這事,我明明取了那兩人的官職,可那兩人卻是對我感恩戴德了一輩子,甚至還覺得我仁慈,仁慈到明知他們犯了法,卻還是肯在最後放了他們二人一馬。

如果你要問我到底做了什麽?其實我也沒幹嘛啊,我只不過是頂著我這張翩翩公子的臉,將陰晴不定發揮到了極致,且我還時不時的給他們二人扣上一個罪名,就如方才那樣。而且我一來還對著他們道,我甚是喜歡望城的景色,還想在這裏多待些年月。

其實我說嘛:對付這些人,不一定要溫聲細語,怕這怕那的,有時候,用他們對待別人的方式對待他們,可能效果會比溫聲細語,怕這怕那要好。

而且尤其是你將他們的心理防線破掉後,再采用這種方法對付他們,其效果更是倍加。你莫要怪我卑鄙,要怪只怪他們自己心裏的承受能力太低了,誰能想到他們竟能被我的幾句話,幾個神情,給嚇得什麽都給交待出來了。

那小斯到了後,我將官帽戴在他頭上,當著眾人的面,任命他為望城知府,無一人反對,甚至還雙手雙腳的讚同。

我也是在這時,才算得上是真正知曉了他的名字:他說他喚徐林字熙合,京都人氏。

我將官帽戴到他頭上後,又伸出手,甚是溫和的替他將官帽擺正,我頗為滿意的點了點,道:“徐熙合,從今日起你便是此處的父母官了,你要記住,時刻反省,好對得起你這官帽。”說完後,我又將於安的賬本放在他手上,淡淡地掃了一眼四周的人:“這些人,你若是用得不中用,便隨著自己的心意,將他們換掉吧。”

徐熙合望著我,眼中有些淚珠,忙接過賬本,對著我道:“臣定不負大人知遇之恩。”

我見著房門的雪停了,便走到門外,轉過頭對著徐熙合道:“可要與我一同出去走走?”

這一路我問了徐熙合許多的問題,連帶著自己的虧欠也一同問了。

我問:“熙合可是望城中人?”

徐熙合道:“不是,家父徐瑯岐,京都人,因兩派之爭被貶到了望城,成為庶人。”

我又問:“徐瑯岐?可是前兵部侍郎大人?”

聞言,徐熙合對著我淡淡一笑:“家父之事都是曾經了,已然不再是兵部侍郎了。不過我倒沒想到禦史大人你既然知曉。”

我擡起眼,望了望四周,指了指方向,讓徐熙合跟緊我,我道:“徐大人一生為民,卻落得這個結局,當真是可惜。”

徐熙合目光有些懷念,卻仍是平和說道:“家父告知我,人這一輩子,都應當有信仰。我父不信仰國家,亦然不信仰國姓,在家父心中,無論國為何國,家為何家,但能造福百姓的便為信仰,我父親道:先太子聰慧,仁厚,博愛蒼生,是他心中信仰。那時,我年紀雖小,未記事。但如父親那般嚴肅的人,都能只讚不貶的人,我想自然是優秀的吧。我徐氏一族忠烈,能為造福天下之人而死,便也是值得的。”

我雙手一抖,望著徐熙合,走到一梨花樹下,隨後望著那梨花樹下開得最為耀眼的一株梨花,我將身子往前一傾,縱身一躍,運用輕功,一個手快便摘下了那枝梨花,我將梨花放於徐熙合手中,道:“還勞煩熙合,替我將這枝梨花放於徐老大人墓碑前。

徐熙合望著手中的這枝梨花,滿眼疑惑:“大人,可有話需要熙合替你在家父墓碑前,告知他的?”

我望著天空,搖了搖頭。

我想,我這輩子欠他們的,永遠都還不清了。

我順著來時的路,帶著徐熙合來到我早上所經過的地方,徐熙合瞧見,也是一驚。他父親帶著他來到這望城不久,便死在了雪地裏。而他父親死後不久,煙雨閣中的人便將他領養,被領養的日子裏雖說不得怎麽好,可是,比之,這些在雪地裏衣著單薄,討要錢財的人,維持生活的人來說,日子要好得太多了。

我阻止住徐熙合,徐熙合望著我不解,不知我為何要阻止住他,我道:“你以後當知府可有信心,讓他們不再遭受饑寒?”

徐熙合點了點頭,雙手緊握,滿眼堅定,我點了點頭,又道:“如此甚好,但你可曾想好你該如何幫助他們了嗎?”

“開倉放糧,安排人給他們施加衣被。”

我聞言搖了搖頭,徐熙合看著我,似是不解我為何搖頭,我又道:“這樣的方法,只是散了財,卻治標不治本。你這樣做,且還會讓他們產生依賴。”我說到此,蹲下身,拾起一把雪花,放於徐熙合手中,寒意刺骨,我又道:“望城四季如冬,日日寒冷,你若是開倉放糧,那麽他們豈不是日日都能守到官府門口候吃的?”

徐熙合握住我放於他手中的雪花,感受到刺骨的涼意,卻仍是不解我的話語,問道:“難道,大人,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挨餓受寒不成?”

我望著徐熙合,輕微搖了搖頭:“有時候你做任何事,還是要同商人一般,將所有的事情對自己利潤最大化。我記得野史上有一事,五百年前,一陸姓的父母官,愛民如子,經常散盡家財,樂善好施,可是有一年,時逢旱災,他家小兒患病,家中無財,當地百姓不知他家中情況,竟日日蹲在他家門口鬧著這父母官散財,陸家不散,則日日責備這父母官,毫無一絲感念這父母官往日裏對他們的恩情,後面那父母官的小兒死去,父母官也憂思成疾。可與之他家情況不同的是,此地一米商,常常欺壓百姓,可卻是在大災之日,隨意散了些粥米,可如此竟被那些百姓稱之為活菩薩,且再到那陸姓父母官死去後,這地百姓更是上書請命讓這米商為當地父母官。”

我將此事說出,徐熙合將頭低下去,似乎是在思考這事,我見此,又輕聲道:“愛民之事你得做,但你不能讓他們覺得官府做何事都是理所當然的。因為,人啊,一旦習慣了你得好,那麽他便會覺得你做的好事都是理所當然的。”

我從袖中拿出手帕,放於徐熙合手中,讓他將他手中的雪水擦去,徐熙合思考了半會,又問我道:“那大人,我該如何做?”

我伸出手,指了指那已成冰的河水道:“再此造座拱橋吧,造橋時,你記得喚他們過來做工,且給他們銀子,衣被,當做工錢。雪地多滑,老人不易行走,你建造拱橋,又利於民,且又幫了他們。”

徐熙合聞言一喜,看著我的神情,竟有些崇拜,我伸出手敲了敲他的頭,接過手帕。

我想,徐熙合應該懂了。

我轉過身,往前走去,而徐熙合緊緊的跟在我身後,我嘆了一口氣,頗為無奈的轉過身看著徐熙合:“好了,我教你的只有這些了。”隨後我見著徐熙合還打算跟著我,對著我問東問西,我便瞟了瞟我放於徐熙合手中的梨花枝道:“你怎麽還不將我送於徐老大人的梨花枝送去?”

徐熙合瞬間想起了這事,忙飛快的與我道別,讓我在此處等他。我微微搖了搖頭,盯著徐熙合那匆忙的背影,輕聲道:“徐大人,你當日所托之事我做到了,熙合也長大了。”

“我相信,他會如你當初一般,勤政愛民,造福百姓,將望城管理好。”

隨後我吩咐一人,道:“待熙合回來後,你告知他,望城我便托付給他了。”我運用輕功,往地牢中走去,我想我也是時候該去見樂意著了。

因著於安之事,導致地牢中看守的侍衛見著我,紛紛後退。我也不驚訝,直接往裏去走去,卻瞧見樂意著蒼白著臉,整個人蜷縮在一塊,似乎是難受極了。

我將背上的披風取下,替樂意著蓋上,又從懷中拿出一顆養心丸很小心的餵進她口中,我拿起針,甚是溫柔的為她施針,我見她眉眼間的疼痛消失了大半,便取下了針,又瞧她睡得正香,便守在她床邊,不做聲,靜候她醒來。

樂意著的睫毛很長,閉上眼又比往常多了幾分寧雅,我用背對著她,隨即又轉身出去,望著那些侍衛,冷冷說道:“你們為何不給她添些被子?”

那些侍衛見著我眉眼緊皺,滿眼怒氣,更是嚇倒在了地上,上官月曾說過,很想見我生氣的模樣。

可我知道,姑蘇一族的威壓,氣勢,一旦生起氣來,絕對無人能不感覺到可怕。

我自知自己失態了,忙恢覆神情,親手扶起侍衛,道了一句:“對不起,是我失態了。”

我坐於地牢地面,擡起頭望著地牢的天花板,眼中的淚水就這般落下來,我又擡起手,擦去自己眼中的淚水。

還記得幼時,我有時頑皮,常跑到永王府中去尋樂意著,可卻怎麽也尋不到樂意著。可當我每逢去玉溪湖時,卻總能偷偷瞧見著樂意著與柳如林兩人正牽著手在湖邊散步,而樂意著的隨身丫鬟貞兒則是站在角落中為這兩人望風。

每到那時,我會運用著靈力,偷偷跑到他們二人身旁,用此事威脅著,恐嚇著柳如林免了我這個月所要背的文章。我也會十分生氣的從柳如林手中搶過樂意著的手,道:“不許碰我表姐。”

那時的我,十分護短,總覺得自家的人不能被他人家的人搶去,雖說姑蘇一族的人,生來記事,沈穩至極。可是當時的我,從小便被靳大人等人,灌輸著:不能讓陌生男子牽手,不能見著自家的人被他人拐跑,不能喜歡上別人家人的思想。所以我自是見不得,自家的表姐被夫子搶走。

我雙手叉腰,狠狠的瞪著柳如林,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,鬧得樂意著不得不松開柳如林的手,選擇牽過我的手。樂意著輕聲為我解釋道:“表妹,表姐長大了,自然是有喜歡的人了。”

我撅起小嘴,滿眼委屈道:“所以,表姐是喜歡上了夫子了嗎?所以表姐是不要我,不要我父親,不要舅舅舅媽了嗎?”

說到此,我淚眼汪汪,直接倒在地上翻著小滾,無賴道:“我不管,我不管,我不要表姐嫁給夫子。”

每逢此時,柳如林便會抱起小只的我,隨手扯下一根樹枝,用做打手板威脅著我。可隨後卻見這些通通沒用後,便恐嚇著我道:“再鬧,再鬧,明天我就把你表姐娶了。”

柳如林那一句話,直接嚇得我忙從地上爬起來,緊緊的閉上嘴巴,不敢多說一字,分毫沒有半分太子的氣勢。

因著我的參與,柳如林又找到了威脅我的方法。所以後來每逢想與樂意著在一起逛街時,柳如林便會一把把我從宮裏面拖出來。

剛開始柳如林還願意牽著我的手,帶著我到處逛,但漸漸地便開始嫌我麻煩,見著我一看到啥稀奇玩意,便問東問西的,所以索性直接把我放在他脖子上面,不再管我。他自己則雙手牽著樂意著的手,笑得歉和。

次數一多,便被舅舅舅媽給發現了。而每逢舅舅舅媽問起此事,柳如林與樂意著便總把我推出來,背鍋。那時,我成了吃力不討好的且名副其實的背鍋俠。

一出去,樂意著見我垂頭喪氣,便總是微笑著,安慰著我。在事後,又將我看中的稀奇玩意一一買下來送給我,且有時還會當著我的面將柳如林給喊過來,狠狠地教訓一頓,為我出氣,我則笑著站在一旁手舞足蹈。

從思緒中回過神來,我見著樂意著的眉頭動了動,知曉樂意著要醒來了,忙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,克制住自己的神情,一副冷漠模樣,我站起身,雙手叉腰,冷冷的望著樂意著。

樂意著感受到視線,睜開雙眼,見著是我,溫聲道:“輕歌,是你嗎?”

我本能的將頭偏過去,不望著樂意著,說實話,我其實很怕自己心軟。

我道:“你可要去見柳如林?”

我看不到樂意著的神情,卻清楚的聽見了她抽泣的聲音,我將手帕扔給了她,我聽見樂意著她道:“輕歌,對不起。”

“我對不起叔父,對不起朝中官員,對不起東宮一派,更對不起你。”說到此,樂意著便對著我往地上跪去,我雙手成拳,想將她拉起,可是理智告訴我,我不能,這是她樂意著欠他們的。

我將臉轉過去,直視著樂意著:“逝者已逝,你欠他們的永遠還不了,你的道歉,我不會接受,我想他們也不會接受,也不會原諒你。”

我聲音有些沙啞,左眼下方的淚痣閃著光芒,代表著我此時的情緒。

“你口口聲聲說對不起他們,可你,那日對柳如林不還是下不去手。你所刺的地方離心臟差了三毫米,若說你是手誤,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。七年來,你日日練這一刀,早已經養成了習慣,若非是下意識的偏離了三毫米,又怎會偏差?”這些話,我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
我不懂,為何明大義,知禮節,重情義的表姐,竟會如何看淡我東宮一族的人。我不懂她,我不懂她為何在面對仇人時,仍是狠不下心的心情?我更氣不過,我東宮一族的人,在表姐心中竟抵不過一外人。

樂意著左眼下的蘭花帶著淚水的星光,在夜間,那張清秀的臉顯得分外傷心。

她也恨她自己,恨自己為何這麽軟弱?若說她不恨柳如林又怎麽可能?步行百公裏,不分晝夜,只為了與煙雨閣做一場不知可行不可行的交易。無數個晝夜,她也夢到因她而死去熟人。她也從柔弱變成了到如今可拿起刀劍不眨眼的樂意著,她也從只懂琴棋到如今雙手布滿老茁,她從不懂江湖事,到了如今煙雨閣分閣的閣主。期間多少困難,若不是有恨意堅持著,她又怎會撐到刺向柳如林一刀的那日。

她很恨柳如林,刻骨的恨意,可那日自從見著了柳如林,見著了柳如林他眉眼間的神情,見著了柳如林對她的思念,再那一刻,她所有的恨都轉化成了軟弱。

她自己的內心深處也一直在告訴著她愛了就是愛了,舍不去了。

她曾將柳如林看成一生的星光,自己最為信賴的人。這也就導致成了她下不去手,她狠不下心,她做不到親手舍了自己的星光。

所以,當匕首刺進柳如林心口時,當柳如林明知她想殺他時,任是不動分毫,將她死死擁緊,生怕再弄丟了她時,她這些年,所有的恨意,通通瓦解,她其實還是和曾經一樣軟弱。當匕首刺進柳如林心口的那刻,她便知,她這輩子,怕是永遠都殺不了柳如林。

我見著樂意著的神情,我明了,我將雙手放下,眼中的淚水流出,我慢慢的走出監獄,樂意著伸出手,想拉住我,我卻一把將樂意著推倒在地上,大聲喊道:“滾。”

樂意著的選擇,我不是早已經猜到了的嗎?我不是從來都沒有對她抱有希望的嗎?可為何,當自己親眼見著了這個結果時,我的心口還是很疼,而且疼的額外厲害。

我想,今天這事後,我對著樂意著再也喚不出表姐二字,我想我這雙手,再也不會牽著樂意著了。

路過監獄門口時,那守門侍衛正拿著棉被,往樂意著牢中走去。我一把搶過這侍衛手中的棉被道:“不給,不許給她,按照你們前些時日那樣對待她就好了。”

那侍衛見著我搶過棉被,一臉落魄的模樣,很是恍惚,卻又似乎覺得我這人本是陰晴不變,便沒有追問,只道:“如往常一般對待那獄中的女子?”

我點了點頭,便不再說話。

意著,輕歌,表姐,表妹,我一邊笑一邊哭,又從懷中拿出十年前,樂意著送給我的小虎娃娃,我笑顏如花,將這虎娃娃扔到路口的下水溝中,我望著路人一腳又一腳的踐踏,嘴帶笑意,卻再也不會阻止。

十年前,父親死後不久,我每逢深夜總是哭得不成樣子。是樂意著,是表姐你,在夜間為我紮制小虎娃娃。是你對著我說:即使我沒了父親,但身為表姐的你會永遠守在我身旁。你說:即使你不再我身旁,但這個小虎娃娃我只要守護好了,那它便是另一個你。

八年前,母親用大火燒我,那日大火,紅了半片天,東宮之中無一物幸存,可唯有我一直藏在懷中,用身子護著的虎娃娃沒被燒到分毫。

我盯著自己左手臂上灼燒的傷痕,突然拿起樂意著刺柳如林心口的匕首,切去了這條疤痕。

我想,那便這樣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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